第一百九十四章 复试、会试

意大利肿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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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剩兄,方才那人唤你出去做啥?”

    两人酒足饭饱了,吃干抹净这就出来,罗圭问李狗剩道。

    “无甚,聊些风水罢了。”

    今儿这事实在太巧,估摸着要是说实话的话会把这罗圭吓坏,李狗剩干脆顾左右而言他:“今儿这八碟子八碗儿的倒是好吃的紧,好久都没这么畅快的吃喝了!”

    罗圭会意,也不再多问,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这又往山东会馆走。

    ……

    过几天这就是会试的复试,一众学子睡个饱觉之后这都开始温书,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会试的考试内容和程序大致与乡试同,这复试基本也是如出一辙,说来都是照着葫芦画葫芦的事儿,考生们都是经过乡试洗礼的人,自然也不陌生,捧起书本公事公办嘛,多少年寒窗苦读都是这么过来的。

    饱蘸墨水,笔走龙蛇。

    “子曰学而时习之……”

    今日罗圭和李卫国一同读书,这人有个毛病,读书的时候一定要朗读出来,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发声的话脑子就不入,李卫国一笑,也并未说什么,当初自己闹市都能看书,今天还能被这货给难住?

    ……

    京师的贡院一样是在城市东南的,依水而建,图的也是用水方便。

    卯时一刻的时候京师贡院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虽说大冷天的有零下十几度,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学子考试的热情。

    开玩笑,万般皆下品,如今已经是复试,离那会试登科已经是一步之遥,哪个学子会放松?

    照例贡院门前有带兵带枪的武士们维持秩序,人数怕是有上千,一个个或持刀或捉枪,膀大腰圆的形象还是颇能唬住人的。

    这些军士都是从京营或者五城兵马司那里调过来的,专门是为这复试保驾护航。

    卯时一刻,锣声响,贡院开门,学子们鱼贯而入。

    如今来京城考进士的学子大多年岁不小,许多甚至都已经是耄耋之年,拄着拐棍在那儿一步一步的往贡院走,大冷天的,身子还直打摆子,让人有些心疼。

    好不容易这才排到李狗剩,贡院门口同样有布幔围成的简易帐篷,考试同那乡试相差不多,考生准带考引和一些吃食之类的。

    凡是食物都要切片查看,其中不可有任何夹带,不可有只言片语,如今已然是京师的会试复试,乃为朝廷礼部主持的国家级考试,夹带方面查的自然是更加严格!考生必须浑身脱个精光,接受军士们检查,头发也要披散开来,以求考试的绝对公正。

    说来好笑,等级森严处处都未曾民主的封建社会里,怕只有这科举一事,乃是几乎绝对公平的!考生若是胆敢私带小抄,被抓到都要蹲大狱,就是事后发现了考场作弊,一样要革除功名,下狱办罪!

    要不为何每年会试之后五城兵马司的牢房里老能关上那么多的举人老爷?

    冬天夜长,如今天色仍旧发黑,伸手不见五指,学子们一个个就那么披散着头发走出来,还是有些瘆人的,李卫国同其他学子一样,也只是简单挽了一下头发,这就随着举灯童子一起往那贡院里去。

    全国的举人都跑到京师来考试,试想可知这场考试下来学子定然不少!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此时都在倾听主考官们训话。

    今年主持复试的是朝廷礼部的侍郎和皇帝钦点的翰林学士,两人,唤作总裁。

    照例说完几句官样文章以后,李卫国这就随着学子们一同入场,场外云板击响,贡院这三天这就不再允许人进出,今年的会试复试,这便正式开始!

    考试仍旧是在那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的号房里进行的,一人一单间,考场有人举着题目牌到处走动,看不清的可以请求衙役大声告诉他,这些学子们都是轻车熟路,一场场的考试下来,再熟悉不过了。

    拿上三根蜡烛,衙役锁上房门,考生这就待在号房里答题,吃住都在号房,与那乡试一样,同是三天时间。

    要说这会试其实有个好处,尽管出题的难度要比院试和乡试大,但其实脑洞并不大。

    明代的时候科举考场上各种截搭和小题类型繁多,让人颇为头疼,不过在会试这等国家级的大考上,就不再允许出截搭或者太过离奇的题目,考官只能从四书五经里截取原话,还必须是一句或者一段的,由此其实会试虽难,却也不那么难对付,不像低一级的那些考试,有时候主考官差人举着把剪子在那儿就让考生答题,你说你考生还能舒坦了去?

    今年会试复试第一场的四书第一道题目,叫女与回也孰愈?

    拿到题目的李卫国开始开动脑筋,题目这句话出自《论语.公冶长》,意思大概是孔子问子贡,你也颜回比较,是否能比得上颜回呢?

    后文里子贡实事求是的说自己确实不如颜回,说人颜回是问一知十,而自己呢,不过问一知二,大大不如,孔子听了也有赞许之意。不过八股文对四书的理解和发挥是以朱熹做的注为标准的,考生不能自由发挥,也不能以上犯下,就只能由这句话来思维,这叫尊题,也是科举考试的重要原则。

    既然如此,那就就题论题,李卫国提笔,开始破题。

    以孰愈问贤者,欲其自省也。

    孰愈是为题干中的话语,乃是尊重原作,而自省一词出自后世南宋朱熹的解释,这样一破题,既遵循了原题,又用上了朱子的注释,可谓是一举双得。

    破题之后是为承题,夫子贡与颜渊,果孰愈耶,夫子岂不知之?乃以问子贡,非欲其自省乎?

    承题说白了就是要紧扣你破题所说,李卫国后一句可谓是不偏不倚,接着这又就着破题做出了解释。

    做文章这事儿其实就是这样,有了立意乘着主题走下去就好,不再需要开动那么多的脑筋,文章写到这里,李卫国也是一流淌水,奋笔疾书,不再需要咬着笔杆子思索了。

    ……

    复试来讲总体也是中规中矩,一众学子经历过这许多考试洗礼,脑中存货都已然不少,这都正常发挥便是,轻车熟路。

    只是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九天时间这就过去了,复试,已然考完。

    “卫国兄,做的如何?能否打动这朝廷的主考官?”

    罗圭笑道,千百年来似乎考生们出了考场都会问这一句。

    “只求孙山之前。”李卫国万年不变的还是这一句。

    复试的成绩说不上不重要,不过也说不上太重要,其实也可以看做是会试之前的热身,有的学子因为路途遥远,此时可能还未到京师,不能参加复试,不过同样允许参加会试,这复试在会试之后补上就好,阅卷的时候考官会综合两次考试的成绩给考生打分,以期公正。

    会试是国家级的考试,大概是为了表示严肃,人家估摸也不愿像是之前的考试那样一锤子定音吧。

    ……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几乎全中国的学子都会去找剃头师傅修理自己的头发,学子们更是如此,约摸是期望自己能在考场中发挥出一个新气象,一众学子也都不吝自己兜里的那几个铜子,纷纷跑到剃头师傅那里剃头。

    说是剃头,其实也只是修修边角就是了,《孝经》里第一句便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人们对自己头发是颇为看重的,简直就是见发如见人,由此其实所谓的剃头也就是那么回事,修整一下边角好看一些就是了,图就图个吉利。

    尤其学子们,大多出门在外,谁人不期望自己能在这京师的考试中来一个鲤鱼跳龙门,惊羡旁人?由此不管剃头师傅剃成啥样,学子们都说好,反正换了气象就好,李卫国有些好笑,这大概也相当于后世的换个发型,重新做人吧。

    除了剃头,如今学子们闲来无事这就都去拜神。

    不管什么神,这些个学子们几乎是盲目的遇神就拜,拜个魁星、老夫子、之类的李卫国也能理解,话说你罗圭瞅着一个路边小摊的灶王爷画像拜的那么认真干嘛?

    灶王爷姓张,人管的可不是科举!

    李卫国心里腹诽道,可是仍旧被罗圭按着拜了好几拜,李卫国摇了摇头,这娃,怪可怜,都魔怔了。

    会试是大事,考前学子们一般不会出去风花雪月,偶尔有好这口的也都在会馆里找个半老徐娘应付一下了事也就是了,不过大多学子们如今也不再抱着书本狂啃,毕竟考期将近,能学到的东西有限,此时更主要的还是要放松心态,保证自己届时能正常发挥就好。

    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大明各地有那么多的学子全都赶着来抢进士这碗饭,你纵使再有才,敢说自己必定脱颖而出,高中状元?

    有就最好,没有三年以后再来呗!

    科举太有诱-惑力了,足以让人心心-念念,绝不放弃,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多少读书人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都奉献给了这科举?

    “其实朝廷应该立块碑,敬给那些科举失败的学子们,他们,一样也是英雄!”

    李卫国忽然感慨道。

    罗圭脸色落寞,看来也是深有同感,这家伙是花了银子这才得了个秀才,至于乡试第一,乃至后来的会试第一都是自己都不曾想到的,自然心里也是颇为赞同。

    科举是个独木桥,多少人抢着过?最后又有几个人到了那头?

    剩下的,不都落了水?

    偌大的大明朝,三年一届的会试,最后录取不过三百人,还是按照南北中的地域来录取的,多少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这都“哀嚎”着落第?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两人都不再说话,是啊,科举路上,失败者,一样是英雄!他们不一样同自己蹲坐号房数日写就了许多妙笔生花的好文章?最后落第,可能只是因为没有对了考官心思,他们不可怜吗?

    “学成千般手艺,卖于帝王家,可殊不知伴君如伴虎?”

    出言一样谨慎的罗圭如今也来了这么一句,也在感慨世事无常,尤其像他这种花钱捐来的秀才,怕是这种感触会更为深刻些。

    其实就算你科举高中,入了朝堂,就能立即施展自己抱负吗?

    皇帝和朝廷那些元老们不打你打磨的利利索索,他们都绝不会用你的!远的不说,就说当下朝堂中有个徐阶、张居正,他们不都是在黑暗的时代里默默隐忍最后养肥自己一击致命?

    明代的生存哲学是隐忍,当然也不能一味的隐忍,这是个十年磨一剑的时代,不似后世那般快餐文化,这个时代里任何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且不说平民老百姓动辄获罪,其实皇帝还不是?

    可不管怎样,生活总要朝前看,李卫国笑了笑,自己如今也学着身旁这群学子们整日多愁善感了,还哪里像是一个穿越者?

    李卫国一笑,不再提这个话题。

    游玩几天之后,一众学子们这就迎来了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的会试。

    仍旧是在京师贡院,仍旧有那么多的兵士把守,仍旧是卯时一刻,一众学子鱼贯而入,开始了这人生中几乎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照例主考官训话几句,考生找到自己号房,巡绰官击响云板,今年的会试考试正式开始。

    只要会试得过,就算是把一个进士功名稳稳的抓在手里了,由此一众学子们也是严阵以待,一个个的脸色都是颇为严肃,只求能在这会试中来一出一鸣惊人,来一出鲤鱼跳龙门!

    ……

    九天之后,会试结束了。

    出考场的时候学子们都是如释重负。

    如果问你会试之后的感觉是什么,一个字,累,两个字,很累。

    试想一下全中国的精英们此时都跟你一样在一个贡院里奋笔疾书,而且一年朝廷也只要三百个名额,那心里要顶着多大的压力?

    况且那号房里比蜗居好蜗居,神人受得了?故一众学子如今考试完什么都不顾,这都紧着奔着会馆去了,只期能睡个好觉,九天下来,太累了。

    成绩呢,听天由命吧,到了这步田地,能来考试的都不是凡夫俗子,谋事在人,成不成就看老天爷和魁星老爷了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