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寡妇刘大嘴

谷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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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徐司令来枣溪那天后,枣溪大队工作组马不停蹄地调查程元亮的贪污问题。他们先询问了吴翠蓝,接着调查了杨德贵、余赛君、龚德兴、吴富贵,然后又讯问了当年食堂的管理人员。

    外围调查结束后,工作组叫来程元亮审问。审问工作并不顺利,程元亮拒不承认,工作队就将他隔离审查。隔离审查后,程元亮仍然不肯交代问题,莫欣荣只好去找吴翠蓝。

    吴翠蓝听说工作队已将程元亮隔离审查,答应交出程元亮的认罪书,但她要求莫欣荣打一张收条,收条中将认罪书全文抄录。

    程元亮见了自己的认罪书,才承认他贪污过那些粮食。其实他贪污的粮食远远不止这些,十几年来贪污的公款也为数不少,当然,没有充分证据,他是绝不会交代的。他承认自己贪污后,马上检举癞头也同时贪污过。对于他的检举,莫欣荣表示工作组一定调查。

    批斗程元亮大会在申氏祠堂大厅举行,枣溪大队全体社员参加大会。四类分子陪斗,里面少了朱丽萍。莫欣荣特地亲自通知她,叫她作为社员参加大会,朱丽萍觉得很荣耀,高高兴兴地来开会了。

    主席台上坐着莫欣荣和程志林,由程志林主持会议,莫欣荣做报告。在讲了一阵子形势后,莫欣荣讲了程元亮四不清问题,希望大家踊跃揭发批判云云。

    接着几个工作组安排的贫下中农上台发言批斗。他们讲的是程元亮打人的事,说程元亮逼他们卖余粮,搜走了家里所有的粮食,家里不剩一颗粮食还说不够数,飞起来打,打得几天走不了路。家里没粮食,只能吃糠和野菜,一年到头半饥半饱,孩子都不长个。说到伤心处,居然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惹得台下许多同样遭遇的人也泪流满面。台上莫欣荣听了也情不自禁地落泪,台前陪斗的那些地主富农深有感触,一个个暗暗抽泣。

    前些年卖余粮,村里大多数被毒打过,台上的发言触动了人们痛苦的记忆,激发了对程元亮的愤怒。富裕中农对这些感受更深,但他们不敢说。贫农中农成分的社员就没顾忌了,在台下乱喊乱叫,有的干脆自动走上台发言控诉。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就憋不住了,争先恐后要上台说几句。一时间,走上台发言的人太多,涌上台去,工作组同志连忙上前维持秩序,让他们排队轮流发言。

    发言者越说越激动,说了卖余粮挨打的事,又说合作化后挨打的事。不知不觉间,大家都说到了五八年的挨打和种种苦难。说了五八年的事,又说到了之后挨饿的事。痛苦的事越说越多,会场**不断,全场唏嘘不已。

    会场达到最**是寡妇刘大嘴的发言。

    刘大嘴真名叫刘荷花,在村里出了名的胆大泼辣敢说话。今天她唯恐轮不到她发言,便推开前面的男人,走到台前,说:该我来说几句了!

    她说:那年我家五口人饿死三口,公公婆婆和丈夫。我丈夫饿死在水利工地,尸体我也没见着。公公婆婆得浮肿病,卧床不起,不能下地劳动,程元亮说不劳动就不给饭吃,结果三天就饿死了。我和女儿拖着浮肿的腿去拼命干活,一天才给两碗番薯汤。

    有一天晚上,半夜我饿醒了,想到食堂偷点吃的。走到食堂,从窗户看到元亮和几个干部正在吃米饭,还有炒鸡蛋。我闻到香味就不想走了,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偷点饭回去让我女儿尝尝。她已经20岁了,一年多没有来月经,ru房干瘪,像个男人。我死了不要紧,要让她活下去,不然将来谁给我们上坟?我看到炊事员给干部上菜,离开伙房,赶紧溜进去,看到锅里有饭,我抓起锅铲就铲饭吃,吃了几口,又铲了几铲饭装进破棉袄里,逃出伙房。

    刚走到门外,看见元亮出门解小便,我一慌,绊了一跤,跌倒在地。元亮问:谁?我说是我,大嘴。元亮走到我跟前问:你来干什么?我说我饿了,想讨点吃的。这时炊事员在伙房喊:谁把饭偷去了?元亮问我:是你偷的吧?跟我来。我跟他走进炊事员的住房。元亮把门关上,对我说,饭就在藏在你棉袄里,你把棉袄给我脱下来!

    我马上跪下,给他磕头求饶,对他说:元亮,放了我吧,我和女儿一年多没有吃过饭了。元亮说:要吃饭可以,把你家丫头叫来陪我睡一晚,明天早上让她带斤米给你。我说,我那丫头腿脚都浮肿,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你就饶了她吧。如果你想,我陪你睡觉。元亮伸的手伸进我衣服抓了一把问,你的**呢?我说吃不饱饭,瘪啦!我丫头和我一样。元亮又叫我把裤子脱下来让他看。我照办了。他打量一会,看我瘦得不成人形,不想和我搞,也知道我女儿跟我差不多,就踢了我一下,骂道:滚!谁稀罕你的臭逼。

    说到这,刘大嘴走到程元亮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问:元亮,我没有冤枉你吧。要不是我饿得不像样子,那天晚上你能放过我吗?我们全大队多少女人被你搞过,你说说!

    刘大嘴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闪过一个汉子,朝程元亮狠狠踹了一脚。程元亮“哎呦”一声,倒在台上。莫欣荣忙站起身喊道:不能打人!

    程元亮正好倒在刘大嘴跟前,刘大嘴蹲下身,死死地盯着他。她突然手伸进他的腰间,双手使劲一拽,将他裤腰带拽断,右手伸进他裤裆里,叫道:我要看看你的骚毬怎么就那么坏!话音刚落,程元亮惨叫一声,歪倒在地。

    莫欣荣刚好走到他们跟前,见此大吃一惊。他一把拉过刘大嘴,想拉程元亮起来,可是他力气不够,拉不起。程元亮脸色煞白,双手捂着裆部,在台板上滚来滚去,大声叫痛。

    莫欣荣叫过工作组的人,吩咐快送医院。

    等着发言的人不干了,纷纷喊道:别管他!他是装的!我们还没发言呢!

    莫欣荣见众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感觉这会再开下去,人将会被打死,他说:今天的大会到此为止,大家也饿了,回去吃饭吧。

    许多人七嘴八舌地喊:不饿!继续开会!我们要发言!

    莫欣荣大声喊道:程元亮已经受伤了,今天也迟了,批斗会以后再开,散会!

    他不再理会大家的叫喊,叫工作组的人快把程元亮抬走。

    第五百三十四章元亮的睾卵碎了

    晚上,莫欣荣走进朱丽萍家。朱丽萍见他进来,连忙递烟泡茶。从徐司令来枣溪的那天开始,莫欣荣对朱丽萍很客气,有空会拐到后厅朱丽萍家坐坐。朱丽萍知道他会抽烟,特地买了包飞马牌香烟。

    朱丽萍递给他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笑道:莫组长,今天的会开得不错啊。

    莫欣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唉,哪里不错啊,我挨梁队长批评了。你知道吗?元亮的睾卵都给刘大嘴捏碎了。我奇怪了,这刘大嘴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呢?

    朱丽萍大吃一惊:真的?刘大嘴的力气真够大的。那个……怎么就这么不经捏呢?那可是男人的命根子,元亮这回惨了。那以后还斗元亮吗?

    不敢开程元亮的批斗会了,再开的话,他要被打死的,今天龚德兴的徒弟还没动手呢,那些年轻人打人可是没轻重的。唉,今天的事真是料想不到,开会前我还怕没人上来斗呢。

    是啊,你老是说要发动群众,群众真发动起来,你们又不敢斗了。不过,你也不用自责,今天的事跟你没关系,是元亮这些年作恶太多,大家忍了这么多年,今天有机会才爆发出来的。

    唉,我以前光看报纸,以为农村形势一片大好,下乡才知道原来农民的生活这么苦,今天才听说前些年遭这么大的罪。

    哈哈哈,真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你们当官的哪能了解民间的疾苦啊,不过,像你这样体察民情的干部也不多了。

    我自己就是一个基层干部,哪谈得上体察民情。哎,我说智鉴嫂,你很有文化的嘛。

    朱丽萍给他续水,说:在你这个大知识分子面前哪敢有文化啊?识几个字罢了。莫组长,我问你,上次在德兴家你说“卿本佳人”,好像还有下半句的,是什么?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你原来是想把我说成贼啊。

    所以我说了一半没说下去嘛。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就是好人,不应该把你当坏人。你怎么知道有下半句的?我以为没人能听清楚我的半句话呢。

    我知道卿本佳人这句话,但不知道下半句是什么。到底是大学生,说话跟别人都不一样,你是我熟人当中最有文化的人了,跟你在一起说话还可以长知识。

    大学生有什么用,我身边的人都升上去了,唯独我越做越小。

    你这种有文化有水平的人没提拔太不公平了,有机会我跟小江说说。

    其实我现在倒不是很想提拔,只要平平安安不出事就万幸了。

    怎么了?多年没提拔灰心了?

    运动搞怕了,每次肃反都提心吊胆,什么反右派啊,反右倾啊,**集团啊,往往都差点兜进去。如果上面有人的话,就不用整天担惊受怕了,朝里有人好做官啊。

    我明白了。你们当干部的看起来风风光光,其实也活得很累。难怪老百姓说,现在的干部是玻璃官。

    玻璃官?什么意思?你是说现在的干部透明吗?

    不是,是说当干部风险大,一碰就破。

    一碰就破?太有趣了!哈哈哈,智鉴嫂,你太幽默了!

    这可不是我发明的,我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说,我是从你嘴里听到的。总结得太好了,一针见血。我开始还以为是说干部透明呢,那就不对了,我们的干部最不透明,西方国家的公务员才透明。

    资本主义国家当官是透明的吗?

    是的,我们是老百姓透明,干部不透明,越上面越不透明,他们正好相反,他们是越大的官越透明,老百姓倒不用透明。

    透明好,当官的不敢做坏事。

    哪里好啊,那是资产阶级的虚伪,资本主义国家能有好事情吗?

    对对对,资本主义国家没好事,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才真正的好。哎,莫组长,你为什么怕运动啊?是不是你家成分不好?

    你真聪明!我是武临人,我家以前是开杂货店的,小业主。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我做过一段时间的地下工作,那时我是市委委员,官比现在大,哈哈!

    怎么?做地下工作也成怕事的原因了?

    你不知道,做地下工作的人下场都很惨,现在大多在监狱里,省长和省委宣传部长两夫妇,原来就是地下党,现在都成了右派。我呢,还好在解放前被组织派到四明山部队去,不然早完了。

    你很早就参加革命了吧?

    不早,解放战争时期,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我把家里的钱偷出来,交给党组织作活动经费,给父亲发现后就骗他赌博输了,气得父亲追着打我。

    你家这情况跟我家差不多,都是用做生意赚来的钱支持革命。你父亲现在还好吗?

    还好吧,在单位里监督劳动。我们两家的情况是有些相似,所以那天他们一说我就明白了,徐司令的话我听起来特别舒服。

    是啊,徐司令说出知恩图报的话,我就感动得哭了。

    你哭起来也很动人。智鉴嫂,我以前可从不跟别人说这些话的,也许是我们两家经历相似吧,跟你在一起感觉特别投缘。

    我也是,我感觉你这个干部跟别人有些不一样,你这么有文化,跟你说话很投机。

    我也喜欢跟有文化的人聊天,在枣溪像你这么有文化没几个。还有,农村里怎么会这么脏啊,你家就不一样,清清爽爽的,走进来很舒服。

    如果你不嫌弃,就多过来坐坐。

    说什么话啊,你是徐司令敬酒的人,是江书记的朋友,我现在是在拍你的马屁,还想通过你搭上江书记的关系呢,哈哈哈!

    朱丽萍妩媚地看了他一眼,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你怎么能倒过来说话,现在是你在照顾我们娘儿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