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回 踏罡非舞蹈

水墨青釉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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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回

    秦英目送了苏桓十几步远,开始认真地思索自己要在审核的时候展示什么。

    为人诊脉开方子,虽然是她身为医待诏的职务,但完全不具有可观性。

    她也不会把这个画面,原封不动地搬到陛下和众大人面前。

    默默地托了许久的下巴,手臂开始发酸。

    风夹带着夏夜的清凉,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和衣襟,秦英瑟缩了一下肩膀,撑着另一侧的手臂,起身回房。

    毕竟枯坐好像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头绪,不如先放下,秉烛挑灯地把《诸病源候论》的注疏研究研究。那些卷轴里夹杂着大量的导引法,她若是能学得一二,以后见了病症,也不会单单拘泥于方剂针砭了。

    因为下午睡了小两个时辰,秦英的作息时间就乱了。

    此时已经亥时正,她却了无困意,就着《诸病源候论》熬到了子时一刻。

    深夜还是神清气爽的秦英偶然抬头,望见桌案上的灯油所剩无几,起身涮了笔砚就躺下歇息了。

    以前在深山里清修的秦英,都是在每日子时修行的。她早就养成子夜不眠的习惯,而现在下了山,她就必须从小事做起,融入世间的种种规则。

    山下俗世的几年生活或许不足以扭转山上清净的百年修行,但她不懈地做着努力。

    第二天的辰时三刻,秦英、簪花娘子和苏桓一道从翰林院的饭堂出来,就各奔东西了。

    秦英要到东宫丽正殿报道,教授太子殿下导引法;簪花娘子要和礼部的几位大人一起,视察并且监理太极宫内外的花草;苏桓应该是最为轻松的了,只需要呆在翰林院的棋室里。对着古人的棋局打谱。

    在经过了私下找李承乾,结果被他扑倒的意外,秦英本来是很想躲着他的。但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去东宫丽正殿见他。

    因为昨天陈药藏郎已经为自己呈了奏折,并且得到陛下的首肯。

    她一步一踟蹰地悠悠行到了东宫。没有立刻进丽正殿去,反而在廊下召集了几个扫洒宫侍,让他们做完活计后,就和自己一起进去。

    李承乾虽然承诺了不会妄动自己,但是秦英不觉得太子殿下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

    为保证自己的安全,秦英就出此下策提防着他了。即使这样带人进去会扰了太子静养,但她管不了太多。

    不过秦英的念头好像真的有些多余了。

    李承乾今天规规矩矩地跟着秦英修习导引法,没有一丝一毫地越界。

    这让秦英暗自吃惊。她却故作镇静地板着脸,在他的呼吸长短上挑起了毛病。

    “古书上写‘息即为之’。什么是息?”秦英手里一搭一搭地敲着竹书道。

    李承乾正调整着呼吸,去想象气满且上行的境界。这时被她一问心思全都乱了,他急促地用鼻端吸了口气道:“息指无呼无吸的那瞬。”

    秦英瞟了他的面色一眼,确认他的状态还好,调眉道:“殿下的记忆力如此精人,为何能背不能行?呼吸太过粗沉,就像拉着风箱的灶台。再来试一次。”

    李承乾之前就被她唤停了好几次,耐性快要磨尽,却强忍着没有吭声。

    重头开始练了两三回。他隐约地领悟了些章法,却听秦英道:

    “导引之法不可冒进,今天殿下就学到此处吧。秦某有事便先告辞。”

    他抬头对上了秦英的眸子。沉稳而且认真地问道:“——你要忙什么去?”

    秦英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大概就出不了殿门。于是一五一十地把翰林院预选待诏的事情告诉了李承乾。

    他听后沉默片刻,露出了追忆的神色道:“当初入宫祈福时跳的舞很好,不妨再在人前跳一次。”

    她下意识地开口纠正了李承乾错误的认知:“那不是舞蹈,是步虚踏罡。”

    秦英是奉了给太子祈福的诏书,才入皇宫的。拜见了李世民后,她申请用《中庸》作为祈福的念白,而祈福其他的仪式与步骤,却是一点也没有更改变化。

    李承乾在受她祈福的时候。旁观过她身着黑白道袍,眉眼肃穆地行了一场罡步。

    他看过无数的表演。但偏偏觉得秦英的步子最震慑自己。明明不知道她在念诵《中庸》的同时,在地上走着什么图案。他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着全部视线,而且完全忘我。

    秦英经过他的提醒后福至心灵,脑仁豁然开朗了。

    让陛下和众大人看自己踏罡的主意极妙。

    步虚踏罡,乃是她最擅长的道法之一。

    过去秦英也不知在阿姊的监督下练了多久。练到了后期,秦英甚至做梦都是自己站在梅花桩子上的情形。那时秦英都感觉自己快走火入魔了,幸好阿姊看完踏罡,评了句合格才免去苦修。

    “既然不是舞蹈,为何还会如此夺目?”太子殿下把求学精神发扬开来。

    李承乾刚给秦英解决了一个难题,她眉眼带笑地回答:“踏罡的魅力所致。”连带语调都轻松了不少。

    他想了想,却觉得是人的问题。若当初在自己身边踏罡的不是秦英,他就不会看得如痴如醉了吧。

    ……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秦英一大早就被簪花娘子和苏桓叫起来了,他们一同去饭堂用食,刚跨进门槛就感受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气息。

    翰林院的待诏平时都很散漫,按时到饭堂的待诏除了缘师外,就只有秦英他们三个了。而今早辰时正,饭堂之内准时坐上了十几个人,仔细数的话就会发现是全勤。

    了缘师有条不紊地端着紫金钵,用着小米粥和两碟小菜。吃完所有的粥菜,他慢条斯理地拭好嘴角,把手帕折成方块,才抬了眼眸望向门口的三人。

    也不知是不是秦英眼花,她恍然看见了缘师对他们笑了笑。

    但她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了缘师的言行举止,皆如同活生生的四分律。她感觉四分律上若是没有写微笑,他是不会对人弯起嘴角的。

    另一些待诏比较奇葩。他们也不让小宫侍给自己传饭布菜,就这么正襟危坐在食案前,面容普遍刻板。

    秦英被这阵势唬住了,心道他们轻狂不羁的外表下,果然有着追名逐利的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