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观塘,裕民坊后巷,唯一一家通宵营业的廉价茶餐厅,灯光昏黄,如角落里蒙尘的琥珀。 玻璃门上红漆斑驳地写着“振兴茶餐厅” ,“振兴” 二字下方漆皮剥落尤其厉害,露出深色木纹,像道旧伤口。 顾远就坐在这家茶餐厅靠窗的位置。 年前的檬水,冰已化尽,柠檬片蔫蔫地浮着。 他已在此枯坐近两小时,从午夜到凌晨。 侍应生阿强打着哈欠,用块看不出原色的抹布擦拭油腻桌面,眼角余光第N次扫过窗边的年轻人。 这人长得真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是扔进明星堆里也显眼的长相。 只是此刻脸色苍白,眼下乌青,神情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茫然。 阿强认得这张脸。 或者说认得这张脸的原主——也叫顾远,附近街坊里有名的“靓仔” ,人不错,就是没什么真本事。 听说之前被某公司签去做演员,结果一部像样戏没都拍成,前两天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听说是被解了约,押金都没退。 可今晚的顾远,阿强觉得好像变了个人。 以前那个顾远,眼神总带点讨好的笑意,是个烂好人。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只安静坐着,背脊挺直,目光偶尔扫过窗外,带着审视与疏离。 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却又被浓浓倦意包裹,就像一把蒙尘宝剑。 顾远确实很累,是那种灵魂深处的疲惫。 几小时前,他还是二十一世纪名利场巅峰,手握数座国际大奖的导演顾远。 酒精催生灵感,也腐蚀生命。 庆功宴上,音乐震耳,镁光灯晃眼,一杯接一杯的香槟……然后,意识坠入黑暗。 再睁眼,便是这陌生环境,一个同名年轻身体,和一段不属于他的、充满挫败与卑微的记忆。 更糟的是,“醒来” 第一幕,就是被小作坊老板指着鼻子痛骂,以“朽木不可雕” 为由撕毁苛刻合约,将“他” 扫地出门。 连同原主那点可怜行李,一同被扔在街上。 ...